看着我的眼睛

【老炮儿】 巷口夕阳斜 (3)

3.

等张晓波洗漱好出来,就看谭小飞裹着他给找的睡衣坐在床边乖乖地等着。这一下午他都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挺重要的事情,现在总算想起来了。忘给这位安排住处了。

他家格局很简单,一进四合院占一座正房。正门边上的倒座房改成了聚义厅,东西厢房各住着一户人家,都是老街坊了。正房东边的房间改成了小厨房加饭厅,当中的客厅以前也是住人的。开了酒吧之后,他也把这里归置了一下,现在放电视、沙发、茶几,但靠墙还堆着一些旧东西。西边的房间是晓波的卧室加卫生间,陈设也很简单,电脑桌、扶手椅、床、置物架、靠墙的吉他。

现在谭小飞眼巴巴地看着他,他挠挠头,坦白道:“本想着我去客厅支个行军床,结果下午逛完街就忘了这茬事儿了。”

“我打地铺就行。”

“大哥,这是四合院,你当是地热楼呢,打个地铺就能当炕睡?”

“没事……”

“没什么事,挤挤得了,两个大男人,哪儿那么多臭讲究。”

这可是你说的。

“哦。”

好在床很宽,并肩而卧也有很多富余。但是这样很尴尬,都是一个人久了的,突然床上多一个人,说不别扭是假的。终于还是晓波熬不过,翻了个身,背对着他准备睡了。他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,也跟着翻了身,改冲着眼前那段后脖颈子发呆。

夜太静了。

他想跟他说会儿话,问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,也想给他讲讲自己。

“有人找过你麻烦么?”“在里边挨过打么?”一起开口,谁也没听清。

晓波转过来,“什么?”

“这几年,有人找过你麻烦么?”

“还好吧,偶尔有喝高了胡来的,也都好打发。刚开业的时候,侯小杰带着阿彪领了一些人来喝过酒。你让的吧?”

“我哪知道你要开酒吧。”当然是我让的,不然就你这酒吧土成那样,刚一开业怎么可能有人来。

阿彪这人,虽然又蠢又狂又不会看眼色,但就是认他小飞哥。当年谭家出事的时候,也是树倒猢狲散。一起飙车那帮人,有的直接没了音信。也有的托人带话说,小飞哥,对不住,家里让避避风头,等这页揭过去了,但凡有需要兄弟的,您言语一声。在谭小飞看来,这就算可以了。阿彪属于极少数不管不顾要帮他的,跟以前一样但凭驱策。

谭小飞很感动,但也尽量不找他,有什么事自己扛着,别连累兄弟。只有一点是他扛不了又放不下的,就是张晓波。那时候这人还没醒,他就算留了钱,也怕有花钱摆不平的事。跟阿彪提这茬,阿彪当时就炸毛了。在这虎人眼里,张家是害了谭家的人,一切的源头都是那张晓波动了他小飞哥的妞儿,划了他小飞哥的车。

小飞心说,跟这人也是讲不明白,就直接说,无论如何把这人护住了,这是他出来以后要找的人。阿彪也看出来了这说不听的架势,只好答应。后来时常让人打听着这边的动向,听说开了酒吧,就带了一帮人来捧场。

“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家?”

“我觉得,我是你跟这世界唯一的联系了。”

谭小飞白了他一眼:“你丫《盗墓笔记》看多了吧?”

“哈哈,你怎么知道?”

片刻后,张晓波止了笑:“说起来挺奇怪的,我有时候觉得,你比我更懂我爸。”

一提到六爷,两个人就都不说话了。

“明天去看看他也好,估计他也挺惦记你的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

听到这句,张晓波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,看得他心如擂鼓。这样的沉默太煎熬,他想往后缩,或者冲出去。

终于,张晓波叹了口气,“咱俩之间的事,早就扯不清了。两个混蛋儿子,哪儿说得上谁对不起谁。”

他刚醒那会儿,是断不会这样想这样说的。那时候,谭小飞要是真站在他面前,他能活生生把这人卸了。现在,看着谭小飞青白的头皮和认真的眼神,他猜想,这些年这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心中备受煎熬。

 

 

这几年开酒吧,张晓波已经习惯了日上三竿再起床,不比谭小飞作息那么规律。冷不丁起个大早,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。一直到跟谭小飞一起坐在灯罩儿的煎饼摊旁,才算缓过来点。吃过饭,跟灯罩儿叔道了别,给二爷点了烟,在胡同口的小卖店买上三瓶小二,俩人上地铁奔墓地去了。

这一路上,张晓波都在猜测一会儿会是什么场景,谭小飞会对张学军说什么,还是会什么都不说。那人此刻只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黑暗,像是在回忆,又像是在放空。

到了墓园,越是走近,谭小飞心中越是生出一种奇怪的宁静。就好像,这不是去祭奠,而是离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,回到某个原点。就好像,无论自己这些年被打磨成什么样子,来到这里,就能找到自己最真实的样子。

“六爷,我回来了。”

只这一句,谭小飞也不再说什么,默默打开一瓶小二,倒在六爷墓前,然后又拧开一瓶,自己喝了起来。

张晓波就这么看着,见那人再没有要说话的意思,就拿起最后一瓶,一边喝一边跟他爸闲扯:“张学军,你放心,人我已经领回家了。都挺好的,还是当年那样,一点都没变。大家伙儿也都还那样,跟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。你就放心吧,不管有什么事,不还有我在呢么。”

“灯罩儿叔的儿子挺争气也挺孝顺的,他们老两口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顺的。闷三儿叔还那样,现在不再上赶着把自己往局子里送了,没事就提溜着他手底下那帮生瓜蛋子,说能管几个就管几个,不能让你们那辈儿的规矩就这么折在他手上。霞姨和弹球儿也都挺好的,都还是老样子。”

“聚义厅这几个月生意不错,没出什么乱子。”

“我也挺好的,不过儿媳妇你就别惦记了,霞姨上回跟您说那姑娘我去见了,不成。真不是因为我混,她总嫌波儿吵。”

谭小飞就这么喝着酒,盯着墓碑,听着张晓波拉家常。

临了,张晓波说:“爸,我们先回去了,下次再来看您。”谭小飞跟着鞠了一躬,“六爷,您放心。”

 

 

回去的路上,张晓波没忘要去弄张行军床,谭小飞就问:“昨晚挤着你了么?”

又抬手摸鼻子,“没有啊。”

“那就先这样将就着吧,反正也不会一直住你家。”

“你不介意就行。”

谭小飞一笑,看得他心里一紧。

“张晓波,我想买台咖啡机放在聚义厅里。”

“你怎么想的?你见过酒吧里放咖啡机的么?”

“你见过聚义厅那么土的酒吧么?”

张晓波被噎了一下,一梗脖子:“你刚才见老爷子怎么不这么说呢?”

“那要现在回去问问他能不能放咖啡机么?”

“你丫哪根筋搭错了?”

“我想喝,胡同里没有卖的。”

“谭小飞,你大爷的,自己买速溶的去。出了烟袋斜街走两条街有咖啡店。”

“太不方便了。你开店我都没送什么贺礼,就算给店里填个装饰品。”

“你要送我?你哪来的钱?”

“还有点。”

对方不说,张晓波也不好多问,只能随他去。想着无非是买一架胶囊咖啡机这种方便清洗又小巧的一体机,结果这位谭小爷直接奔着商用咖啡机去了。张晓波忍不住翻个白眼,你一个人喝,用得着这阵势么?

把一套咖啡机运回来,两人吃过饭,张晓波还想着睡个午觉,攒足精神,晚上好开始营业,结果谭小飞安好了咖啡机就要拉着他出去。转悠了小半天,终于把谭小飞武装成现代人类了,手机、笔记本、平板、耳麦,一堆咖啡用具和其他杂七杂八的。张晓波这才想起来,这人嘴里的“有点”跟自己以为的不是一个概念。

终于回到了家,已经是日薄西山了。晚饭俩人跟弹球儿一起垫了点儿,就收拾着准备营业了。

聚义厅的灯一开,谭小飞莫名心里有点高兴。看得出来,张晓波是个机灵的人。正对着门是长条桌,正座铺着一张虎皮,一如六爷当年描述的。绕过长条桌,里面也是别有洞天。最深处是舞台,不大,此刻上面安静地陈列着架子鼓和立麦。中段是吧台和散座,清一色的做旧木质家具,走的还是落拓风格。吧台后面的架子上,一半洋酒,一半药酒,一条小孩子手腕粗的大蛇就盘在药酒缸子里。吧台上面挂着各种高脚杯,旁边罗着几碟粗陶碗。

谭小飞心想,你这已经走的是混搭风了,就不差我这一套咖啡机了。看那一大一小已经撇下他忙活去了,他便把下午新添的咖啡器具归置好。添豆,研磨,萃取,调制,一会儿的功夫,三杯咖啡煮好了。

张晓波闻着味就回到了吧台前面,“你还会这个?”

“尝尝?”

有点酸涩,没有星巴克那么重的焦苦味儿。谭小飞自己挺满意,看样子手也没有很生。他有点期待地看向张晓波。

“苦,买糖了么?”

谭小飞认命地拿出糖和奶。

“弹球儿,过来尝尝你小飞哥煮的咖啡。”

看着弹球儿这还没喝就一脸嫌弃的样子,谭小飞觉得喜欢加糖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

---TBC---

四合院的构造是我百度之后编的,并不靠谱,有了解的小伙伴欢迎赐教~

煮咖啡的过程也是我编的,同样,欢迎了解的小伙伴赐教,我还挺感兴趣的~

写到小飞去祭拜六爷的时候卡住了,就先这样吧。

以后文都会在这里更。

感谢阅读~

 
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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